有人问我“《东宫旧事》中为什么称‘鸱尾’为‘祠尾’呢？”我回

有人问我：“《东宫旧事》中为什么称‘鸱尾’为‘祠尾’呢？”我回答说：“《东宫旧事》的作者张敞，是吴郡人，不注重考察古事，随意记录，顺着民间时俗的谬误讹说，自行造出文字。例如，吴郡人称呼‘祠祀’为‘鸱祀’，所以他就用‘祠’代替‘鸱’字；把‘绀’读成‘禁’，所以他就用‘糸’旁加上‘禁’来代替‘绀’字；把‘盏’读作竹简反，所以就以‘木’旁加‘展’来代替‘盏’字；把‘镬’字读成‘霍’，所以以‘金’旁加上‘霍’来代替‘镬’字；另外还有‘金’旁加上‘患’作‘镮’字，‘木’旁加上‘鬼’作‘魁’字，‘火’旁加上‘庶’作‘炙’字，‘既’下面加上‘毛’作‘髻’字，‘金花’则在‘金’旁加上‘华’字，‘窗扇’则为‘木’旁加上‘扇’。诸如此类，主观专断的实在不少。” 稽古：考察古事。 专辄：主观专断。

有一些人会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，刻意造出诸多不合规矩的文字。这些文字一旦流传，就会导致后世之人阅读上的困难和障碍，所以，对于这些捏造的字，也还是要作适当的了解。

17.38又问：“《东宫旧事》‘六色罽①’，是何等物？当作何音？”答曰：“案：《说文》云：‘莙②，牛藻也，读若威。’《音隐》：‘坞瑰反。’即陆机所谓‘聚藻，叶如蓬’者也。又郭璞注《三苍》亦云：‘蕴，藻之类也，细叶蓬茸生。’然今水中有此物，一节长数寸，细茸如丝，圆绕可爱，长者二三十节，犹呼为莙。又寸断五色丝，横着线股间绳之，以象莙草，用以饰物，即名为莙；于时当绀③六色罽，作此莙以饰绲带④，张敞因造糸旁畏耳，宜作隈。”

那人又问道：“《东宫旧事》中说到的‘六色罽’，是什么东西？又应当读作什么音？”我回道说：“据考证：《说文解字》中说：‘莙，就是牛藻，读音如威。’《音隐》中的注音是：‘坞瑰反。’也就是陆机所说的‘聚藻，叶子像蓬草一样’的那种植物。另外，郭璞所注的《三苍》中也说：‘蕴，是藻类的一种，叶子细长，长着松散的茸毛。’现在的水中还有这种植物，一节枝茎长约数寸，细细的茸毛像丝一样，圆转绕曲令人喜爱，长的有二三十节，仍然称作‘莙’。另外，把五色丝线寸寸截断，横着间杂在几股线中间编成绳子，做成莙草的样子，用来作为装饰物，这种装饰物也称作‘莙’；在那时候应当是编织六色的丝毛，做成这种‘莙’用以装饰束带，张敞因此就造了‘糸’旁加上‘畏’这个字，其实应当是‘隈’字。” 罽（jì）：一种毛毡类毛织物。（wēi）：用五色丝做成的节状装饰物。 莙（jūn）：一种水藻。 绀（gàn）：拴。 绲（gǔn）带：以色丝织成的束带。

之推通过装饰的习惯，对“罽”做了考证，最终得出这是“绀六色罽”而为“莙”的装饰物的结论，颇有见地。与此同时，他指出“”字应当作“隈”。

17.39柏人城东北有一孤山，古书无载者。唯阚骃《十三州志》以为舜纳于大麓①，即谓此山，其上今犹有尧祠焉；世俗或呼为宣务山，或呼为虚无山，莫知所出。赵郡士族有李穆叔、季节兄弟、李普济，亦为学问，并不能定乡邑此山。余尝为赵州佐，共太原王邵读柏人城西门内碑。碑是汉桓帝时柏人县民为县令徐整所立，铭曰：“山有巏嵍②，王乔所仙。”方知此巏嵍山也。巏字遂无所出。嵍字依诸字书，即旄丘③之旄也；旄字，《字林》一音亡付反。今依附俗名，当音权务耳。入邺，为魏收说之，收大嘉叹。值其为《赵州庄严寺碑铭》，因云“权务之精”，即用此也。

柏人城东北方向有一座孤山，古书中没有关于它的记载。只有阚骃的《十三州志》，认为尧曾经让舜进入大麓的大麓，说的就是这座山，山上至今还有祭拜尧的祠堂；民间百姓有的把它叫作“宣务山”，有的把它叫作“虚无山”，不知道这一称呼的由来。赵郡的士大夫中有李穆叔、季节兄弟，以及李普济，都是很有学问的人，却全都不能确定自己家乡这座山的名称和由来。我曾经担任赵郡的州佐，和太原人王邵一起读柏人城西门内的石碑。这块石碑是汉桓帝时柏人县百姓为县令徐整所立，铭文中说：“县内有座山叫作巏嵍，乃是王乔成仙的地方。”就此才知道这是巏嵍山。“巏”字，没有找到出处。“嵍”字，依据字书，也就是“旄丘”的“旄”字；“旄”字，《字林》中的注音为亡付反。现今顺从俗名，“巏嵍”应当读作“权务”。我到了邺城之后，向魏收说起了这件事，魏收大为赞叹。等到他撰写《赵州庄严寺碑铭》时，于是写下“权务之精”，就是用了这一考据。 舜纳于大麓：事见《尚书》。 巏嵍（quán wù）：山名，即今河北尧山。 旄丘：前高后低的山丘。

如今，很多地方的山丘、河流都已不知名称，地理考证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。然而，这项工作又是极度艰难和繁杂的，像之推这样利用当地遗存的文物进行考证，实在是一个较为有效和可信的方法。

17.40或问：“一夜何故五更？更何所训？”答曰：“汉、魏以来，谓为甲夜、乙夜、丙夜、丁夜、戊夜，又云鼓，一鼓、二鼓、三鼓、四鼓、五鼓，亦云一更、二更、三更、四更、五更，皆以五为节。 《西都赋》亦云：‘卫以严更①之署。’所以尔者，假令正月建寅②，斗柄夕则指寅，晓则指午矣；自寅至午，凡历五辰。冬夏之月，虽复长短参差，然辰间辽阔，盈不过六，缩不至四，进退常在五者之间。更，历也，经也，故曰五更尔。”

有人问我：“一夜为什么划分为五更？更是什么意思？”我回答说：“自从汉、魏以来，称作甲夜、乙夜、丙夜、丁夜、戊夜，又称作鼓，一鼓、二鼓、三鼓、四鼓、五鼓，也称作一更、二更、三更、四更、五更，全都是以五为节数。 《西都赋》中也说：‘卫以严更之署。’之所以这样，是因为假令正月建寅，北斗星的斗柄傍晚时指向寅星，早晨就指向午星；从寅转到午，总共经历五个时辰。冬天和夏天，虽然经历的时间长短不一样，然而时辰之间的长短差别，长的不超过六个时辰，短的不少于四个时辰，或长或短总在五个时辰左右。更，就是历、经的意思，所以称作五更。” 严更：督察巡夜的更鼓。 寅：即夏历正月。建寅，即确定夏历正月。